2008年3月20日

鸡,敏感度和哭砂

黎戈

陪我老妈备年货,在超市听见广播,光鸡大减价,十一块一斤,大家纷纷涌至,摸腿的,掐肉的,以下是我听到的一段对话:

“这么肥的大腿,一看就是洋鸡,从来就不下地跑的”。
“去夫子庙年货市场好了,那里全是跑山鸡,就是在山里跑的鸡,腿短短的”
“是野的么?”
“当然,我摸了爪子,尖尖的,估计是常在地里扒食的”
“鸡要买黄爪黄嘴巴的,那种肉香”
“对,还要摸摸它的小肚子,圆身材的,肉紧,油多了,腻人,要捏捏嗉子,一肚子鸡食就是二两重呢”。

妈了个眯的,这年头真是居大不易啊,连做只鸡还要毛色焕发,身材优美,曲线玲珑,内外兼修,才能力挫群雄,竞争上岗,这是鸡肉摊子么?简直是人才市场,或是万人相亲会嘛。

我妈啧啧称叹“看,这才是过日子的人啊。你怎么就不能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呢”。

彼时我正在琢磨这两天看的奈保尔,《魔种》,看了小半本,才发现它是个下册,其上身是《半生》,而后者根本还没上架。怪不得,我说奈保尔怎么会写了个性格脉络这么模糊的角色,想来它成型的过程,是在《半生》里。我一路走,陪我妈买菜,就一边在想书里面的威利,我寻思着,等《半生》上货了,就赶紧弄本过来看看。

我妈还在絮叨,说什么物质是基础,夫子庙的鸡可以便宜十块钱之类。我说我是没法把注意力放在这种事上的,不是清高,是确实无法围绕一只鸡这件事,产生巨大的兴奋,没有谈兴而已。

突然想起 ,那天和Z面晤,喝多了点茶,又谈到她在做的那本书,伊两腮喷红,非常兴奋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醉茶的人,后来一起去上厕所,她在女厕门口楞住了,说“刚才我上的好像不是这间,呀,我跑到男厕去了!”我顿觉嗅到同类气息,我自己也是,喜欢什么就紧张的近乎神经质,对于无心以对的,就很潦草……严重的敏感度分配不均匀。我想她和我一样,常常会在一些细节上崩溃,永远无法活的轻盈。我很少接触陌生人的身体,但是因为对她分外亲切的缘故,我伸出手来,拍掉了她肩头的纸屑。

又被某弄哭了两次,一次伤心落泪,一次喜极而泣。是,我承认,在你面前,我是一只巴暜洛夫实验犬。